如果你問十年前的火箭球迷,誰是全聯(lián)盟最差的主教練,他們多半會立刻念出本隊臨時主教練JB-比克斯塔夫的名字。那是他職業(yè)生涯第一次掌管一支職業(yè)球隊,而他確確實實證明了,他沒有成為NBA主教練的能力。
但十年之后的今天,比克斯塔夫執(zhí)教的活塞隊賽季前30場比賽24勝6負穩(wěn)居東部第一,和兩年前他未上任時的2勝28負形成鮮明對比。這支陣容并不豪華的年輕軍給全聯(lián)盟帶來一股強勁的新鮮活力,46歲的比克斯塔夫也連續(xù)第二年成為了年度最佳主教練的大熱候選。
這個時候,再也沒有人嘲諷他“拼爹”了。相反地,因為他的緣故,他的父親還成為了活塞隊的顧問。
提到比克斯塔夫這個姓氏,NBA圈內(nèi)最先想到的,一定是JB-比克斯塔夫的父親,伯尼-比克斯塔夫。老比克斯塔夫在NBA圈子里待了50多年,從1973年加入了華盛頓子彈隊開始了漫長的NBA教練生涯。而在他成為NBA助教的第6年,也就是1979年,小比克斯塔夫才出生,因此,小比克斯塔夫可以說是跟在爸爸身邊,拿著戰(zhàn)術板長大的。
2004年,NBA新軍山貓隊聘請了老比克斯塔夫擔任球隊第一任主教練的時候,他就把25歲的小兒子,帶到了他的教練組。
JB-比克斯塔夫是家里的老五,他說自己在6歲那年就知道未來想做什么了。
“我6歲的時候就開始畫戰(zhàn)術圖了。但我是在初中的時候才認真考慮怎么去成為教練,我決定先好好打球,然后再去當教練?!?/p>
家人們從沒有強迫小比克斯塔夫子承父業(yè),但對于兒子的想法,父親總是會反復詢問,“這真是你想做的事情嗎?這真的是你自己想要的人生嗎?”
而當小比克斯塔夫一次又一次斬釘截鐵地回答說,“這就是我的夢想?!备赣H沒再阻撓。
小比克斯塔夫在俄勒岡大學和明尼蘇達大學打了四年大學籃球,畢業(yè)后擔任了明尼蘇達大學男籃的運營總監(jiān),負責球隊的所有行政事務,并協(xié)助教練組招募球員,還負責一些球探工作和日常訓練,此外,他還短暫擔任過一個賽季的森林狼隊的廣播解說員。
當父親邀請他去山貓隊擔任助教的時候,他其實并沒有意識到這份工作有多么厚重,只是單純地享受和父親一起共度的時光。
但在外人看來,如果沒有他的父親,小比克斯塔夫是不可能如此輕易地進入NBA教練圈子的。
他在山貓執(zhí)教了三年,隨后受邀去了森林狼和火箭,各擔任了四年的助理教練,直到2015年11月18日,火箭解雇了麥克海爾,隨后任命小比克斯塔夫擔任火箭隊的臨時主教練。
小比克斯塔夫從小就跟所有的管理層、教練組以及大部分球員都打過交道,但真正成為一支球隊的領導者,他還是太稚嫩了。
他讓助教克里斯-芬奇擔任他的副主教練,處理球隊的攻防戰(zhàn)術,而他自己把更多的時間花在處理和媒體以及球員之間的關系上,他自己也承認,之前大部分時間都在麥克海爾身邊,有時候也會尋求父親的幫助,自己獨當一面的機會并不多。
一個簡單的例子是,比克斯塔夫經(jīng)常會在比賽中追究球員的責任,不管是因為表現(xiàn)不佳將球員換下,還是在中場休息時的嚴厲訓斥,他對自己要求嚴格,對球員的要求更苛刻。但漸漸地,他發(fā)現(xiàn)訓斥最開始有用,后來效果就越來越一般了。
“我后來才意識到,球員們更需要的不是苛責,是鼓勵,我們教練應該更多地支持他們,協(xié)助他們?nèi)ミM步,越堅持,越團結,才能越來越好?!?/p>
顯然,對于一支擁有著哈登的西部豪強而言,這樣的一個菜鳥教練是遠遠不夠的,36歲的比克斯塔夫第一年的戰(zhàn)績是37勝34負,然后在季后賽首輪,被勇士5場淘汰。
賽季結束的時候,他主動退出了主教練的競選,最終是德安東尼出任了下一任火箭主教練。
一年之后,他受菲茲戴爾邀請加入了灰熊教練組,一年之后,他再一次被提拔為臨時主教練。
他一開始也在猶豫,但成為臨時主教練,恰恰是菲茲戴爾推薦的。
在飽受傷病困擾的情況下,灰熊的戰(zhàn)績是15勝48負,無緣季后賽。
但讓他自己都有點出乎意料的是,灰熊選擇轉(zhuǎn)正了他的崗位,聘請他成為了正式主教練。
但實際上,這份工作比之前那份還要難做。
在他的預期當中,康利和小加索爾仍在隊中,球隊選中了小賈倫-杰克遜,足以在西部擁有競爭力。然而事實上,灰熊高層一直在研究推倒重建,球員們也一直在傷傷停停:小加索爾在賽季中期被送到了猛龍,一年之后,康利也離開了效力了12年的母隊。
而JB-比克斯塔夫的正式主教練的任期,實際上只有這一個賽季。
他會覺得失落,但也明白需要再沉淀一段時間,夏天他加入了貝萊因的教練組,成為了騎士的助理教練。然而沒到半年,他第三次成為了救火教練:貝萊因宣布辭職,騎士決定讓比克斯塔夫擔任主教練。
這份工作,他干了四年半。
然而這一次,比克斯塔夫努力支持他的隊員們,球員們卻不怎么信任他了。
有了之前的經(jīng)驗教訓,現(xiàn)在的他不愿意輕易批評球員,但這反而會讓他們不領情,在一部分年輕人看來,就應該在一些輸球的場合,找到應該譴責的對象,一味的袒護反而讓球員們覺得,教練只會和稀泥,沒什么本事。
人們稱贊騎士隊在比克斯塔夫手下成為了一直不錯的季后賽球隊,但也批評他對球員的管理太松了——莫布里在進攻端沒有更進一步;加蘭開始出現(xiàn)退步;阿倫在防守端震懾力開始下降,而作為主教練,比克斯塔夫有責任去提醒他們。他說他都看在眼里,但他選擇相信年輕人們,可以自己去找到問題調(diào)整。
總經(jīng)理奧爾特曼說,他別無選擇,在這個年輕球星主導的時代,一旦失去了更衣室,那主教練的存在意義就沒有了。
2024年夏天,比克斯塔夫遭到解雇,他在騎士一共執(zhí)教了329場常規(guī)賽和17場季后賽。
其實,他干得不錯:詹姆斯離隊之后,騎士再次淪為廢墟,而他作為一個資歷尚淺的年輕主帥,一步步帶領這群年輕人走出泥潭。他們從東部墊底,再到打進季后賽,突破第一輪——2024年的季后賽,騎士搶七大戰(zhàn)拿下魔術,在第二輪輸給了最后的總冠軍凱爾特人。
但人們覺得,以騎士隊的天賦,這樣的成績還遠遠不夠。
不過比克斯塔夫作為一支NBA球隊主帥保證下限的能力,已經(jīng)得到了認可。這也讓他很快找到了新的工作——底特律活塞。
這是一支百廢待興的球隊,但看起來并不樂觀:簽下億元合同的前任教練蒙蒂-威廉姆斯和隊內(nèi)所有球員都發(fā)生不快,球員價值一落千丈。當活塞決定全額支付余下合同也要將其攆走,他們想要找到的,就是一個理解球員,懂得如何讓他們振奮的主教練。
活塞的新總裁蘭登認定,比克斯塔夫,就是最好的人選。
活塞隊的低迷,始于蒙蒂的推諉責任,無論比賽出現(xiàn)何種變化,蒙蒂總是會強調(diào)球員沒法貫徹他的戰(zhàn)術思路。在換帥之前,許多球員都呈現(xiàn)出一種不被信任的沮喪感,而讓蘭登決定大破大立重整教練組的原因就在這里,他認為這群球員有潛力和斗志,只是他們需要被相信。
這一次,比克斯塔夫真正有了用武之地。
他會在客場遠征之前做出振奮人心的演講,雖然大部分是即興發(fā)言,但他用一次又一次的呼吁,告訴所有球員,要如何向NBA,乃至全世界的球迷發(fā)出信號,讓大家知道活塞是一支不會被人看扁了的青春力量,這種演講起初并不被人在意,但球員們漸漸意識到,這種鏗鏘有力的信念,恰恰是一支強隊最需要的東西。
整個賽季,活塞隊的球員們對比克斯塔夫贊不絕口,從隊內(nèi)核心康寧漢姆到替補球員,無一例外。他們喜歡比克斯塔夫在場邊巡視,參與到每一回合的比賽中,在判罰對他們不利時為他們據(jù)理力爭,在機會稍縱即逝時給予鼓勵。他們喜歡他在球員注意力不集中或懈怠時提出警醒,因為他們知道,他對他們的嚴格要求源于對他們職業(yè)精神和潛力的深深尊重,這種信任是幾個月來比克斯塔夫始終如一的關懷和態(tài)度所建立起來的。
在上賽季活塞輸給西部領頭羊雷霆6分之后的發(fā)布會上,比克斯塔夫這樣說道,“我對我的球員們感到自豪,但我對這場比賽的判罰無比憤慨,雷霆球員踩到自己隊友的腳摔倒,裁判卻回看我們的動作,認定我們存在惡意行為。有人用肘子擊打我們球員的胸部和頸部,我沖進去要求他們起碼看一下回放,我不是要改變裁判的想法,我只是想要一個對我們球員的尊重?!?/p>
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站出來抗議判罰,也并不是就為了要一個公道,但這恰恰是活塞球員們在過去一年里從未感受到的,他們需要的是理解和力挺他們的教練,需要的是在賽前賽后都能帶領他們,喊出鼓舞人心宣言的那個人,而當上賽季活塞最終打進季后賽的時候,沒有人懷疑他們的進步空間。
只不過,新賽季的他們,還是有些強得過分了。
活塞用一波13連勝穩(wěn)居東部第一,之后再也沒有旁落過。
比克斯塔夫說,保護隊員固然是教練的責任,但真正讓球員打出如此高昂斗志的,是這支球隊的每個人所擁有的精神,這種精神,也就是老活塞的壞小子們,一直傳承下來的精神。
“這支隊伍骨子里就帶著一股狠勁,而這正是我們團隊最有趣的特質(zhì),”比克斯塔夫說道,“他們享受戰(zhàn)局膠著的時刻,熱衷于混亂纏斗的場面。越是艱難的環(huán)境,他們越能爆發(fā)潛能。我們就是要把對手拖入這樣的泥沼——專挑他們的痛處施壓,看他們?nèi)绾螒獙??!?/p>
“我們的更衣室里擁有著一群嗜斗的惡犬,而他們樂在其中?!?/p>
如果說這賽季活塞身上有什么動人的特質(zhì),那么毫無疑問,是團結。就像比克斯塔夫為球隊定下的口號:“形影不離,始終如一?!保╰ogether all the time, all the time together)
杜倫說:“我們并肩作戰(zhàn),彼此守護。如果某件事讓他們感到不快,那也同樣是我們所有人的態(tài)度。我們會給予彼此百分之百的支持。無論斯圖爾特、霍蘭德,還是其他隊友,我們都愿同舟共濟。我們熱愛這種強度,享受在泥濘中掙扎,更渴望在那些高壓高強度的環(huán)境中競技——這種氛圍讓我們不斷成長?!?/p>
在第四個賽季,杜倫場均拿下18.5分11籃板,躋身全明星候選和進步最快球員之列。而更讓人難以想象的是,他和斯特爾特這對一直被詬病的內(nèi)線,本賽季組成了全聯(lián)盟最令人畏懼的組合。
比克斯塔夫說,這支球隊能夠取得現(xiàn)在的成功,就是所有人各司其職,既有經(jīng)驗豐富的老將,也有嶄露頭角的新星,還有能臨危受命的草根球員。他們都清楚自己在隊伍中的角色,并且都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。
這支球隊的年輕核心,五年級的康寧漢姆,也在比克斯塔夫來到之后徹底蛻變。他不但證明了活塞在他身上投資的5年頂薪從2.24億升級到2.69億依然值得,他還能繼續(xù)進步:本賽季場均26.4分6.4籃板9.4助攻,比起上賽季全方位提升,他的領袖氣質(zhì)更是為人津津樂道。
而康寧漢姆是這樣描述教練的:
“他總會讓我們冷靜下來,他會讓我們專注比賽的計劃,而他會一直陪伴著我們。為他打球,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?!?/p>
是的,活塞和比克斯塔夫,都找到了合適的對方。而比克斯塔夫早已不是18年前父親的教練組的“布朗尼”,也早已不是10年前火箭球迷口中最該下課的“小JB”。他即將接過卡萊爾的班,成為新一屆教練工會的主席。
談到如今的成績,他首先想說的一點還是關于自己的父親:
“我必須感激我的父母,感激我的出身,如果不是我父親給我打破了重重障礙,我不會有今天的成就,是他給了我第一份工作,沒有人能保證給我這樣的機會?!?/p>
如今的他,也終于明白小時候和父親說出的愿望,當一個教練,和真正成為一個合格的教練,中間需要經(jīng)歷什么了。
“曾經(jīng),我每時每刻都在給自己施壓,逼迫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做到盡善盡美。當時的我一心只想著比賽結果,但現(xiàn)在回過頭看才明白,籃球的真諦不在于最終的勝負,而在于日復一日的積累與沉淀。
“只要過程足夠扎實,結果自然會水到渠成。”